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书院招考-《大明文魁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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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林延潮道:“大宗师所言极是,但也正是如此,才是令人心寒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二人走到了书楼窗旁,从这里看去但见鳌峰书院的大门前人山人海,无数读书人正争着排队,一个个踮起脚翘首以盼的样子。

    此刻对于很多人而言,似乎考上了鳌峰书院,就能考上生员,举人,甚至进士。这是一条金光大道。

    林延潮却生出一丝不忍,报名的人数有六七千人,但书院只收一百二十人,这还要去掉十几个内定的关系户,毕竟到了林延潮这个地位,也有很多地方的情面没办法抹开,他只能做到尽可能的公允,所以最后鳌峰书院只有百余名额给下面的士子竞争。

    由此看来,真的是‘你无文章需认命,我有儿孙要读书’,实在太残忍了一些。

    一人上则一人下,科举就是这么残酷,但偏偏这是眼下此时代,寒家子弟唯一跨越阶层的机会,这是儒家的利出一孔。

    林延潮道:“大宗师,我方才看此联,突然想起过去朝廷纯以经义取士,却教人贬实学而崇浮华,此非习士之风,为国求贤之道。”

    耿定力知林延潮说的实学就是事功之学,但他身为理学大儒,有自己的读书立身之本。同时身为一省大宗师,他要不偏不倚,不可能偏袒向林延潮的学说。

    耿定力道:“确实,近来读书人不是大谈性命之学,就是在寻章摘句上下功夫,或者就是醉心于科举,于治国之道毫无体察。说来说去还在于义利二字上,应举之学原不悖于义,但一念营营,希图功效,妄图一步登天此喻利之心不可为之,我等也不可长之。”

    林延潮知耿定力这一手太极,悄无声息地化解了自己的问题,但他说的‘义利之说’也是很有道理。

    林延潮道:“既办书院就逃不开义利之说,当今书院不攻于科举,那么学子就不会来,但是书院忽视了为国培养治才之道,那么又何谈为国家储用呢?”

    林延潮一句话将耿定力跑偏的话题扯了回来。

    果真耿定力问道:“那么老弟所办的鳌峰书院,又当如何为国家储用呢?”

    林延潮当即道:“以小弟之见,书院办学当以治经与治史并重,学生学问也当以八股文与治术并治。”

    “读史教人审势,所谓势者天下已成之形者,审势者,可权天下之事轻重缓急而施者。治国不达于势,而泥古而行,虽尧舜禹汤文武之政,亦不能行者。”

    “故而一代之治必有一代之得失,学生从读史中将经义学以致用,察历代兴衰之道,然后以策论绳之来参定高下。”

    耿定力称许道:“部堂所言极是,但是兼通经史,对于很多读书人而言实在不易。”

    林延潮笑着道:“大宗师难道忘了,万历十四年,万历十七年的会试,礼部出卷都以经义与策论并重取士,但是会试如此,各省却响应者寥寥,为何我们福建不可以开先河呢?”

    耿定力看了林延潮一眼,苦笑道:“老弟啊,老弟,天下谁不知这经义与策论并论是你提出来的!你叫我这么做,实在是难办啊!”

    林延潮叹道:“我也是为了这些读书人心疼啊,经义取士自王安石变法起已数百年,这期间天下读书人中皓首穷经,而不知变通者不知多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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