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千四十章 交换-《大明文魁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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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林延潮再对林材道:“明日将齐世臣约至东阁。”

    林延潮又看向钟羽正问道:“户部都给事中田疇握有封驳之权,这三十万两银子要落进天子囊中,没有他点头不行,明日你也将他一并约至东阁。”

    次日东阁之中。

    林延潮打量对面坐在官帽椅上的吏科都给事中齐世臣。

    齐世臣笑了笑道:“翰林院一贯很少与我们言道打交道,不知林学士找我有何公干?”

    林延潮言道:“我打算向天子上疏,言裁撤净军之事……”

    齐世臣闻言露出讶色道:“林学士,你不要命了,难道董基,郭惟贤他们的下场如何你不知道吗?”

    眼下百官大多不清楚天子摔马的事,所以他们都以为自己这一次上疏是找死。其实当日面见天子时,林延潮已探听出天子有意裁撤净军的口风。

    林延潮道:“我等身为臣子的,纵然不成,也要一试,试问都谏每日听内校场上的枪炮声,难道不心惊肉跳?”

    齐世臣肃然道:“裁撤净军的事,本官是绝对赞成的,但是林学士要找本官出力,恐怕就爱莫能助了。”

    林延潮道:“齐都谏,你还没听我把话说完,裁撤净军后,但户部每年缴予内廷供养净军的三十万银子可以不减……”

    齐世臣闻言目光一亮,随即笑了两声,这笑声很显然,分明是说好个林三元,我还以为你多刚正无私啊,也不过如此,你此举可是向天子行贿啊!

    当下齐世臣故作为难地道:“难啊,裁军哪有不裁饷,都察院十三道道御史,一百一十张嘴巴,若是哪个人提了一句……”

    林延潮道:“一两张嘴倒是无妨,但人多了……所以此事还需仰仗齐都谏出面了,要知道裁撤净军的事一旦成了,元辅必然欢喜。当初齐都谏能任吏科都给事中,还是多亏了元辅的举荐!”

    齐世臣摊手道:“但是此事元辅却是没有交代本官。”

    林延潮道:“这等事元辅何必一一交代下去,我等上察首辅之意而,下体苍生之之心,才是为官之道。”

    齐世臣笑着道:“我为官之道恰恰相反,不察什么上下之道,只是在其位谋其事,林学士身为翰林官,这上谏之事,责不在你。同样我身为吏科都给事中,规谏时事,疏通言路才是本份,却没有听过让科道同僚不能说话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错,齐某的官位是元辅举荐的,但也要向言道同僚担责,此事恕难从命。”

    林延潮闻言沉默片刻,然后道:“我听闻都谏妻弟犯了伤人案,现在押在刑部大牢……”

    齐世臣失笑道:“我当年娶妻时,这位妻弟嫌我家贫,最是看不上我,待我中了进士,又到处拿我名头在外招摇,我巴不得他一命呜呼。若是林学士想拿这来打动我,那就太小齐某了。”

    林延潮点点头道:“那好,此事不谈,换了下任吏科都给事中呢?齐都谏动心吗?”

    齐世臣神色一变,方才从容不迫,高高在上的气势没有了,而是坐直身子问道:“宗海,莫非有什么办法吗?”

    林延潮笑道:“齐兄要推举的人是现任吏科左给事杨给事吧!”

    齐世臣目光一闪道:“若是他,当然再好不过了。”

    林延潮道:“元辅那边我会替你进言。”

    齐世臣闻言毫不犹豫地道:“宗海,请禀告元辅,都察院那边一切风平浪静。”

    说完二人都是大笑。

    齐世臣走后,钟羽正与户科都给事中田疇入内。

    钟羽正替林延潮把话与他分说后,田疇勃然大怒,他虽上了年纪,但是年轻时读书那股倔劲仍在。

    但见田疇起身离椅正色道:“你们可知道你在说什么?内廷养三千净军,以三千之虚名,糜三千之实费,天子竟带头吃空饷。我泱泱大国,居然出此笑话,你们还持此为己功?”

    “林学士,老夫素来敬仰你的为人,若要以此为条件换的天子那边裁撤净军,此事说出去我户科绝不能答允!除非是我田疇死了!”

    田疇神色激动,说得口中唾沫乱飞,大多都喷在了身旁的钟羽正的身上。

    钟羽正敬他是官场上的前辈,一动不敢动,连举袖擦拭也是不敢。

    林延潮倒是好整以暇地听完了田疇的咆哮,还顺便抽了巾帕给钟羽正擦脸。

    钟羽正拭脸后道:“田前辈,何必择善而固执,你所言是不错,但为今之计,当以裁撤净军为上,至于这三十万两银子,则是在于其次。要知道只要净军设立一日,户部仍要掏这笔银子,与其如此,倒不如先撤净军,至于钱粮的事以后慢慢再说。”

    田疇冷笑道:“我在户科这么多年,从来还没听过银子吞下去,还能吐出来的道理,这笔钱要么一起撤掉,要么以后都拿不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田疇为官二十余年,今日才做到了户部都给事中的位子,其责任就是给朝廷看住这钱袋子的,净军的这三十万两都是天下十三省百姓之供奉,田某要替朝廷看住这笔钱。”

    钟羽正还要再说,林延潮却打断道:“田都谏已是耳顺之年了,身子可是康健?”

    田疇反问:“林学士,此言何意?”

    林延潮道:“没什么意思,明年就是京察了,以田都谏这个年纪,在老病二字上怕是过不得关吧。林某没有威胁的意思,只是看看大家可否平心静气的谈一谈,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。”

    田疇闻言脸色剧变,青一阵白一阵好是变幻了许久,终于长叹一声,向林延潮点了点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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